【环球时报记者 张妮】朱炳仁艺术博物馆就在北京798艺术区一个大门的入口处。博物馆门前,一组当代铜雕颇为震撼:几十只金色的章鱼张牙舞爪,从门口爬向广场和远处。“这个作品叫入侵”,朱炳仁的儿子朱军岷告诉《环球时报》记者。这位“朱府铜艺”的第五代传人,现在的主要工作是把父亲的作品、品牌及铜雕技艺商业化。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、“中国当代铜建筑之父”,朱炳仁多年前用铜材料重建杭州雷峰塔时曾引发热议,他最近一次被密集关注,是因为又一惊人之举——用铜装饰杭州G20峰会主会场杭州国际博览中心。“朱炳仁是开创新中国铜行业的一代宗师,在他之前,中国没有铜装饰、铜建筑、更不用说铜艺术了。”在被各种彩色铜雕艺术品环绕的办公室里,朱军岷开始向记者讲述这个家族的传奇故事。
朱炳仁(右)与儿子朱军岷切磋铜雕技艺。
“和现在不同,100多年前,中国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大量使用铜器。”据朱军岷介绍,“朱府铜艺”始创于清朝同治末年1875年,发源于绍兴,前三代一直做铜铺生意。1949年后,国家把铜列为战略物资,收归国有,民间不再消费铜,行业停产,朱炳仁的父亲只得忍痛将家族铜铺关门。改革开放大潮兴起之初,朱炳仁辞去公职,揣着几百元钱开始艰辛的创业——他要复兴朱府祖业。那时成批诞生的新公司开张时都需要挂铜字招牌,朱炳仁就从铜招牌入手,不断拓展市场,攀登艺术高峰。后来,他铸造了中华铜雕文化三宝:北京人民大会堂香港回归铜雕门、上海金茂大厦铜装饰、APEC会场的百幅铜壁画。
“铜雕王”创造的“朱府铜艺”新时代离不开儿子的帮助。朱军岷1991年大学毕业时,国家包分配工作,但他没有去,而是回家帮父亲打理家业。“我从小根本没碰到过铜,谈不上喜不喜欢,家族责任首当其冲。”
在朱军岷看来,父亲之所以成为“大师”,与创新密不可分。朱炳仁发明了很多新技艺,比如熔铜。这一技艺中,从铜水融化到凝固只有一秒钟,要在一秒钟里完成作品的构思和创作。“熔铜技术更容易表达思想和抽象的形态,使朱炳仁从传统工艺美术大师跨界到当代艺术领域。”
“十年前,我们提出让铜重回商业,回归现代人的生活。对非遗最好的保护就是使用它。与其只是走出去搞展览,不如把店开进老佛爷,用市场手段刺激从业人员开发新产品。否则靠政府养着,好像在一个玻璃罩里,没什么帮助。”身为浙江金星铜集团董事长的朱军岷对市场开发投入大量精力,如今,“朱炳仁铜”已成为国内知名的工匠品牌,在北京故宫、上海豫园、成都宽窄巷等热门旅游景点有20多家直营店,在多家高端商场及机场也有专柜。去年销售额达6000多万元,今年预计过亿。公司1/3的销售来自铜雕摆件礼品,还开发了生活用品,如铜制茶壶、花器、香器、文具等。其天猫网店每天都有数据反馈,监测哪类产品上升,哪类下降。
目前,公司产品的消费群体主要是50岁以上比较有经济实力的人群,朱军岷希望通过改良设计未来吸引更多年轻人。他还希望进军厨具市场。“铜有杀菌作用,以前中国人的锅、碗很多都是铜制的,一些西方国家的自来水管也是铜的,但现在的中国人对铜很陌生,市场还需要培养”。朱军岷还在做“匠二代联盟”,希望帮助迷茫的匠二代进行创新和资源整合,把产业做起来。
“现在大家对非遗保护有两个误解,一是神话手工,二是迷信古人。”朱军岷说,手工绝不是能创造顶级东西的工艺。用3D打印做出的东西,工匠用几十年也不一定做得出来。也不能迷信古人。“朱府铜艺的前三代可以说没什么艺术成就。那个年代铜铺的东西就是卖给隔壁老王,他没有钱,不要求艺术性,看重的是实用性,物美价廉。时代在进步,老祖宗的东西如果不创新怎么生存下去?”
在朱军岷看来,工匠精神最重要的是“匠心”。“中国工匠从来不缺工,不会偷工减料,真正的高度还在‘心’上。‘心’就是品味,就是创造出美的东西,品味上不去,工再多也是垃圾”。他认为,不只是工匠,做外科医生、航天飞机都要讲“匠心”。“iPhone是不是工匠精神的表现?它在创新和审美上用了太多心思,打破了原来整个生态的习惯和模式。”
杭州G20主会场之所以选择铜作装饰材料,据说因为只有铜符合官方所有的要求:环保无异味、有历史感、有文化。“铜是一种可贵的理性金属——它不像铁,总是不断地剥落生长着红锈色的外衣;它也不像金,常以耀眼的光芒显耀高贵的存在;铜默默地掩隐在深绿色的氧化层下,坚守着自己的沉稳与永恒。但愿铜就是我,我就是铜。”这是朱炳仁随笔中的一段文字,也成了他艺术人生的写照。
“在大师级父亲的光环下,你有没有压力?”“压力倒是没有,因为我没打算跟他竞争”,朱军岷笑道,“他是开创性的,我要做的就是把他的事业继承好。这是很荣幸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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